▲ 孔祥熙

▲ 麦美德

▲ 抗战中由孔祥熙捐款两万元兴建的成都华西坝齐大女生临时宿舍美德斋门前

▲ 麦美德《华夏两英雄》中的费起鹤与孔祥熙1901年出国留美前之合影

历史上孔祥熙曾兼任齐大名义校长与校董事长。不过孔祥熙并非齐鲁大学校友,何来师生奇缘之说呢?原来齐大女生部主任麦美德为其早年恩师,不仅资助并护送其赴美国留学,她还写过一本《华夏两英雄》在美出版,对其大加颂扬。弟子孔祥熙也因此名声大振并募捐到一大笔美元,回国后即办起太谷铭贤学堂,成为其一生基业的起点。

□李耀曦

齐大“立案风波”与幕后秘闻

国民党上台后的1929年夏秋之际,山东发生了两起轰动全国教育界的大事儿,此即:曲阜省立第二师范“子见南子案”与稍后的济南齐鲁大学“立案风波”。这两桩大事件背后都有错综复杂的时代文化背景,既有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余波未息,也有南京政府高官与地方实力派之间相互争斗的影子。而两桩事件的最后结局则均与孔祥熙幕后干预或出面援手有关。

曲阜省立二师“子见南子案”孔祥熙与何思源可谓打了个平手。尽管校长宋还吾以另有任用为由被撤差调走,但两年后又被何氏任命为济南省立高中校长。孔祥熙虽取得了名义上的胜利,而何思源则丝毫未损。不过齐鲁大学“立案风波”幕后的斗法就不同了,尽管何氏曾一度占据上风,但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所谓“立案风波”即齐大因申请立案受阻而引发的罢课罢工风潮。

1929年暑假后齐大开学,10月27日这天是星期天,齐大校园内突起风潮,大约60名男女学生扛着大校旗,敲着军乐鼓,在圩子外校园内游行示威,墙上树上贴满了标语,要求文学院院长洋人罗天乐下台。星期一学生全体罢课,要求齐大代理校长李天禄主动辞职,如不答应则要放火烧化学楼与图书馆。后来还果然放了火,只是没烧成而已。李天禄被迫贴出声明辞职,由理学院院长林济青临时代之。11月15日大部分学生回班上课,11月18日又发生更大风潮,学生组织“收回教育权大同盟”,自20日起罢课。文理学院停课关门长达半年之久。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1930年1月寒假期间,齐大二百余名工友宣布罢工,校园停水停电漆黑一片,食堂断炊餐厅断食,附属医院病人无人看护,整个学校陷于瘫痪状态。校方被迫与工友代表谈判。据当年上海《新闻报》济南通讯云,齐大校务委员长衣振青是被工友用围巾绑缚到总工会去的。而校方与学生的谈判,则由省党部与教育厅派员参与,居中调停。此地无银三百两。显然学潮工潮背后都有组织指挥者。而其幕后的主使者并非别人,正是教育厅长何思源。

齐大校方很快就明白了这一点。因为齐大向南京政府教育部申请注册立案,是需经山东教育厅批转的。其虽三番五次申请,而批复却总是遥遥无期。

那么何思源为何要阻挠齐大立案呢?其中详情今已不能尽知。但有两说可供参考。一是何思源曾是五四运动中的弄潮儿,属于国立北大派,犹如其北大同学兼山东老乡傅斯年,对洋人办的教会大学一向不感冒。二是当时齐鲁大学为山东境内唯一大学,张宗昌时代的旧山大已经停办,国立青岛大学尚在筹备之中。如果把洋人办的齐鲁大学搅黄了,由何厅长接管岂不妙哉?

何厅长不无得意,齐大校方却焦灼万分。因为齐大不能立案,其毕业生学历就得不到承认,山东省各地数十所教会中小学的合法性也大成问题。

然而就在齐大被弄得焦头烂额眼看关门大吉之时,1930年夏天形势却陡然急转直下。南京政府实业部长孔祥熙亲自出马挽救齐大,应校方之请出任名义校长与校董事长。第二年孔祥熙又拉来时任教育部次长的老友朱经农出任齐大校长。在两位南京大员的夹击之下,何思源只好罢战息兵。一场轩然大波遂以1931年12月齐大顺利立案而告终结。

孔祥熙干预曲阜二师“子见南子案”尚属情有可原,乃因其向以孔圣人后裔自居,曾到曲阜孔门认祖归宗。但孔祥熙既非齐大校友,此前也未闻有什么瓜葛,为何会自告奋勇大出援手呢?原来,时任齐大女生部主任的麦美德为其早年恩师。正是这位麦女士在校方一筹莫展之际挺身而出,跑到南京面见她昔日弟子,恳请其速赴济南以解齐大之危。孔祥熙当即诺之。

麦美德写书大赞孔祥熙

麦美德为孔祥熙就读通州潞河书院时的任课老师,资助并护送其赴美国留学的监护人,并写过一本书在美出版,对弟子孔祥熙大加赞扬。

事情还要从1890年孔祥熙十岁那年说起。

那年秋天孔祥熙患了“蛤蟆瘟”,也就是腮腺炎,百般医治不好,反而溃烂成疮。其父老塾师孔繁慈见独子病况不妙很是发急。就在这危难之际,太谷福音堂的传教牧师魏录义携教会仁术医院的医师高雅格,主动登门送医。孔氏父子无奈之下,接受了两位洋人的雪中送炭。不想经过高雅格几天精心治疗,病情转危为安,又过了半个月竟然痊愈了。第二年春天牧师魏录义前来劝学,孔繁慈不顾孔氏族人的反对,同意将爱子孔祥熙送入洋人办的华美公学修习。

五年后孔祥熙于华美公学毕业,成绩优异,教会要保送他去通州潞河书院继续深造。牧师魏录义自告奋勇护送孔祥熙赴通州,因为其夫人与在那里教书的麦美德女士是大学同学。此事更是遭到孔氏族人激烈反对,要痛打魏录义。但孔氏父子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孔祥熙终于成行。

由于魏录义的介绍,先入为主,麦美德见孔祥熙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位高鼻大耳的东方美少年。麦美德1861年出生于美国俄亥俄州,毕业于当地著名的基督教大学欧柏林。27岁那年被美国基督教公理会派到中国传教,先在保定学了一年中文,随后便到通州潞河书院任教。她在这里教授数学地理历史和圣经等课程,这是个端庄秀丽、性格温柔、感情丰富的大龄未婚女青年。

聪明好学的孔祥熙成为麦美德最心爱的弟子,星期天她经常带领孔祥熙到附近村庄演讲布道。当时潞河书院三名学习最好的学生皆出于麦美德门下,分别为孔祥熙、费起鹤、韩玉梅。费起鹤比孔祥熙高一级,韩玉梅与孔祥熙为同班同学。孔祥熙的第一任妻子即潞河同窗韩玉梅,婚后不久死于肺病。

1900年北京大闹义和团,京畿通州潞河书院被附近拳民焚毁。义和团被清廷与洋人剿灭之后,潞河书院暂在京城东交民巷复课。此时费起鹤与孔祥熙的事迹在校内哄传,两人成了同学们眼中的护教英雄。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费起鹤略而不提,这里单说孔祥熙。

原来庚子之变大乱前夕,潞河书院宣布停课,即将毕业的孔祥熙返回山西太谷老家。此时的山西巡抚为毓贤,即刘鹗《老残游记》里所写酷吏“玉贤”。在酷吏毓贤的主使与怂恿之下,全省191名传教士修女等悉数被杀,还有一万多教民及家属殉难,酿成最为酷烈的“山西教案”。当时太谷教堂福音堂也被拳民攻占焚毁,躲在福音院里的教士教民魏录义、高雅格、刘凤池等14人全部被杀。孔祥熙兄妹曾一度躲入福音院避难,后在粪夫程老四的掩护下从后门溜走,并将魏录义等人的遗书偷偷带出。随即坐粪夫牛车逃到祁县张堡躲藏起来。

烧杀风声稍停息后,孔祥熙找到对教会向无恶意的太谷县令胡德修料理了被害教士教民的后事,并赴京向华北公理会汇报了太谷教案的案情。八国联军攻入北京清廷与洋人议和。孔祥熙又作为山西教案善后谈判代表文阿德的助手赴晋谈判。据说攻入山西的八国联军之所以没有继续进攻还有孔祥熙的一功。

由于费起鹤孔祥熙“护教事主”有功,华北公理会决定保送二人到美国留学。麦美德闻之甚为得意。关于在山西护教一事,她详细询问了两位弟子,并亲赴山西走访调查。回京后麦美德闭门伏案写作,她写了两本书,一名《中国殉道者》,一名《华夏两英雄》。华夏“两英雄”即费起鹤孔祥熙。

1901年秋作为监护人麦美德护送费起鹤与孔祥熙赴美国留学。当时李鸿章还赠送了孔祥熙一份不菲的程仪。但由于护照签署有问题,入境时间延误了一年多。此时麦美德《华夏两英雄》已在美出版。孔祥熙成为留美知名人物,也因此得以在归国前募得一笔可观的美元。回到山西老家以此办起了太谷铭贤学堂,成为其一生基业的起点。

抗战中捐建华西坝美德斋

自1901年送别弟子孔祥熙赴美留学,至1929年齐大骤起立案风波,天地间白云苍狗世事变幻。当年的太谷青涩少年已成为南京政府高官,而洋人奇女子麦美德则已垂垂老矣。1929年后麦美德将女生部主任一职让位于她任贝满女中校长时的学生——留美博士刘兰华。1935年74岁的麦美德病逝于济南。

孔祥熙一生多有背信弃义之处,但对青少年时代的恩师始终心怀感激,确也做到了千金一诺,恪守无误。1934年他将魏录义夫人从美国接到故乡太谷,依依膝下侍奉如母。其援救于齐大危难之际始终多有呵护盖缘于此。抗战中齐鲁大学内迁四川成都华西坝,齐大女生宿舍美德斋,即为孔祥熙慨捐两万元修建。这对孔财神来说可谓破了天荒。需知1936年其捐修《孔子世家族谱》得以添列圣人后裔才捐款100元。

直到1947年去美国做寓公之前,齐大校董事长始终为孔祥熙。